城與不確定的牆

街とその不確かな壁

作者：村上春樹 譯者：賴明珠

已讀：2025-01-05

引用

意識，是指腦察覺到本身的物理狀態。

這裡是高高的磚牆內側，還是外側？

我想說的就是這樣。一旦嘗過真正純粹的愛的滋味，內心的一部分就等於已經受到照射而發熱過了。某種意義上是燒完了。尤其那份愛還因為某種原因被中斷的話。那樣的愛對當事人來說是無比的幸福，同時也是麻煩的詛咒。

在這段人生之中，我沒有身為自己，身為自己的本體活著的真實感。有時會覺得自己只不過是影子而已。在這種時候，我總會感覺自己好像只是模仿自己的形體，巧妙地扮演自己活著似的，心情無法鎮定。

本體和影子原本就是表裡一體的。

最終的個人圖書館。

什麼是現實，什麼不是現實？不，甚至該問隔開現實與非現實的牆，真的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嗎？牆或許存在，我想。不對，那無疑是存在的。但那是一道完全不確定的牆。會根據情況、根據對象改變硬度，改變形狀。就像生物一樣。

嘿，你懂了嗎？我們兩人，都只是別人的影子而已喲。

但是，我想，現實可能不只有一個。所謂的現實是要從幾個選擇中，選出自己想要的才行。

這座城只存在著現在這個時間。沒有蓄積。一切都會被覆蓋、被更新。這就是我們所屬的世界。

無論是真的或假的，其實都無所謂。事實與真實是不同的兩件事。

我試著想像那樣的光景。我爬上薩摩亞某個島上最高的椰子樹頂端（大約有五層樓高），而且想再爬得更高。但當然樹長到那裡就停止了，前方只有蔚藍的南國天空。或者，只有一整片廣闊的無。我看得見天空，卻看不見無。所謂的無，終究只是概念而已。

「換句話說，我們離開了樹木，處在虛空之中是嗎？身在一個無處可抓的地方嗎？」

少年微微但堅定地點頭。「沒錯。可以說我們正浮游在虛空之中。這裡沒有可以抓住的東西。不過還不會墜落。開始墜落需要時間的流動。時間如果停止的話，我們會一直處在浮空的狀態。」

「而在這座城，時間是不存在的。」

少年搖搖頭。「在這座城裡時間也是存在的，只是沒有意義而已。雖然結果是一樣的。」

「換句話說只要留在這座城的話，就可以一直浮在虛空之中嗎？」

「理論上是這樣。」

我說：「那麼，如果因為什麼因素讓時間再度開始動起來的話，我們就會從高處掉下來，而且那可能會是致命的墜落。」

「恐怕是。」黃色潛水艇少年乾脆地說。

「也就是說，我們要維持自己的存在，就不能離開這座城。是這樣嗎？」

「恐怕我不到防止墜落的方法。」少年說。但是要化解致命傷害的方法，並不是沒有。」

「例如什麼樣的方法？」

「相信。」

「相信什麼？」

「相信地面上有人會接住你。打從心底這樣相信。毫不保留，完全無條件地。」

你的心就像天上飛的鳥一樣，高牆也無法阻礙你的心振翅飛去。

所謂的真實並不是存在於一個固定的靜止狀態中，而是在不斷遷移 = 移動的諸相中。